“哎喲嬌嬌，俗話說，嫁漢嫁漢，穿衣吃飯，別的都是次要的，以咱們的家事，你那裏能這樣穿金戴銀、錦衣玉食？你瞧瞧你身上這件襦衫，這可是妝花緞啊，件衣服三四兩銀子，般人家都能過年了，誰舍得穿身上。”

若是杜燕嬌不是愛慕虛榮的人，杜伯儉的話也不能打動她，現在，她看著自己手腕上的玉鐲，身上的衣服，便不再吭聲了。

“嬌嬌，你既然得寵，如何不充分利用下？那老頭年紀大了，也沒有幾年活頭，你趁早多攢點私房，幫著爹爹發家致富，到時候老頭去了，爹爹把你接回來，你手裏有錢，還不大把年輕俊俏的男子來求娶？吃得苦苦，方為人上人呀。”

杜燕嬌聽進去了，低頭沈思。

“嬌嬌，府城有人開了家燒雞店，你給老頭說說，想辦法弄到你手裏。”

“爹爹，這能行嗎？”

“事在人為啊，行了當然好，不行，又幹你什麽事？”

“爹爹，為何是家燒雞店？女兒又不善烹飪，燒雞店的廚子若是搗亂，我也拿捏不住他啊。”

杜伯儉心裏咯噔下，心說，果然大戶人家就是不樣，這才年時間，女兒就知道動心思了，還能想得這麽深。

“嬌嬌，那是豐氏開的店子，爹爹直恨她娘倆欺負了你，想為你報仇呢。”

杜燕嬌聽這話，忍不住牙關緊咬，她的確很恨杜燕然，以前，她們姐妹隨意欺負，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的人，忽然下子就翻了身，過得比她們好，還比她們硬氣，這口氣，她直咽不下去。

世上好些人，都有杜燕嬌的心理，看不到別人比自己好，尤其是以前不如自己的人。

“嬌嬌，瑞家若是能把那燒雞店拿過來，自然會逼著豐氏貢獻出秘方，這個你不必擔心，我打聽了，那店子每個月都有幾十兩銀子的收入，若是能拿到你手裏，將來你脫離瑞家，還不想怎麽過就怎麽過？”

“嗯，我知道了，爹爹。”

杜伯儉和女兒分手，腦子裏不停地想象著，那個燒雞店到了自己手裏的美妙前景，忍不住走路都飄飄然。

瑞老爺也在府城經營十多年，現在雖然離開，實力應該還在，瑞家若是真的要和燒雞店過不去，豐娘的確不好招架。

杜伯儉黑了心肝想算計燒雞店，但瑞家未必就是他手裏的槍，事情最後什麽結局，現在說起來還為時尚早，但杜家燒雞店卻迎來了年裏賺錢的高峰期。

從臘開始，每天的營業額便逐步增長，到了小年這天，店鋪門口更是掛出：本店燒雞供不應求，為了保證顧客需求，請君先行預定”的告示。

本來還猶豫著不知要不要買只燒雞的顧客，反而下子打定了主意，需要掏錢預定的消息，讓府城富裕的人家爭先恐後，燒雞店在臘月二十五這天，便有二百三十二只的訂單，消息送回來，豐娘下令讓於氏、林大娘家全都動手來殺雞。

反正天氣很冷，提前天殺好也不會影響肉質的鮮嫩。

“娘，這雞胗、雞腸都可以鹵熟來賣的，以前量少，雞腸都扔了，雞胗也做了添頭，今天殺了二百多只雞，可不是小數目了。”

“清洗雞腸太麻煩了。”

“沒事，娘。”燕然對著院子裏的黃氏後背呶呶嘴。

豐娘笑：“就你心眼多。”

黃氏也不算是懶人，可豐娘並不缺人，沒想把她雇下來，她這樣賴著，走的時候肯定不能兩手空空，不如幹脆給她派個活兒。

接下來幾天，燒雞店的訂單持續高漲，沒兩天，能殺的雞都殺了，豐娘不得不雇人到附近鎮上采購，還好年節將至，鎮上賣雞的也多，附近幾個鎮子跑下來，總算能夠滿足需求。

燕然板著指頭數了下，開張三個月，兩千多只雞，從臘月二十五到大年三十，這六天居然賣掉上千只，占了五分之二的份額，節日效應也太顯著了。

冬天，上千只嫩雞除了做了二百只風雞，其餘的全都賣掉了，還把林大娘要淘汰的蛋雞也都賣了，這幾天雖然辛苦，但所有的人心裏都美滋滋的。

出售的雞多，林大娘的分紅就多，到了年三十，豐娘讓老林取走了三十多兩銀子，這收入，普通莊戶人家根本不敢想。

林福的親事，就定在下年的正月，女孩子挺勤快，女紅也不錯，高高大大的，是莊戶人家心目的好媳婦。

林大娘若不是出手大方，給的彩禮多，當地人也不會把女兒嫁給她家這樣的外地人。

燒雞店開了三個月，共賣出兩千多只雞，除了自家供貨，還在外面采購了幾百只，豐娘凈收入三百多兩銀子，開店投資差不多全回來了。

君子愛財，取之有道，辛苦之後賺了錢，沒人不高興，杜家大院個個喜氣洋洋，走路腳下都有力氣。

黃氏很羨慕這邊日子的紅火，她邊清洗雞內臟，邊嘮嘮叨叨和林大娘或者於氏說閑話：“杜老婆子真不是個東西，他們若是善待老爺和娘子，讓娘子當家，這紅火日子還不穩穩享受了？短命鬼也不會死，大家子都跟著過好日子呢。”

於氏和林大娘都不敢接話茬，她們誰也不想背上個議論主子是非的名頭。

黃氏不知道是看不出來，還是無所顧忌，自顧自地會兒罵徐氏，會兒罵丁氏，不過，她嘴上叨叨，手下卻不停，大盆大盆的雞腸雞胗雞爪雞翅尖不停地清洗出來。

天二百來只雞的雞腸子，個個翻過去清洗，然後還要用堿土揉搓，可把黃氏累壞了，幾天下來，腰都直不起來，手在水裏也泡得發脹，到了臘月二十九，豐娘把鹵制好的雞腸雞胗分了黃氏小盆，還給了她大串銅錢。

黃氏的心裏迅速算了算，斤熟肉外面賣四五十，雞胗雞腸豬肚子，就算便宜些，也得三十斤，看到盆裏足有五六斤的樣子，黃氏覺得這幾天的辛苦很值得：“我那死鬼說嫂子這裏肯定忙得很，我還不相信，沒想到真讓他說著了。”

黃氏在表功，意思是自己幫豐娘幹了活兒。

“呵呵，她嬸兒辛苦了，這些個鹵肉，你可別嫌不好。”豐娘也並不揭穿，那些雞腸，原本打算全部丟棄的，黃氏幫著洗出來，她留下多半，總之是賺了，送個順水人情，何樂不為？

“嫂子好廚藝，這麽好吃的東西，我怎會嫌棄？”黃氏說著，看著廚房瓷盆裏腌好的雞爪子。

豐娘笑了下：“然兒不愛吃大肉，倒是對這些雞爪子雞翅尖感興趣。”她說著，用鐵笊籬從盆裏舀出碗：“這個你也嘗嘗，在府城賣的挺好。”

黃氏笑：“聽說城裏那些有錢人家的太太小姐想吃肉又怕胖，便拿這些東西打牙祭。”

豐娘解釋：“那些有錢人，大肥肉吃膩了，整天尋思著弄什麽新鮮物事嘗嘗，然兒這也是獨辟蹊徑啦。”

黃氏奇怪那些有錢人會喜歡吃雞爪子，她隨手拿起個，兩手抓著啃起來。酷辣讓她舌頭下子火燒火燎，全身冒汗，似乎頭發梢都飛了起來，但別具格的酸香滋味，又讓人欲罷不能：“沒想到真好吃，然姐兒像了嫂子了，也是個善烹飪的。”

打發了黃氏，林福把最後批生雞，和制好的熟食搬上牛車，連夜送到府城去，趕卯時初城門開啟，便送到店裏加工，這些可都是已經預定的，不愁銷售不出。

大概怕拿不到燒雞，臘月三十早上，雞還沒出鍋，外面的顧客已經排了長隊，到了晌午，店裏便全部賣空，杜德仁指揮大家把盤子盆兒鍋碗用堿土熱水清洗幹凈，便高價雇了騾車，帶著孫鵬王小剛往回趕。

張嘎兒在府城還有間小草屋，杜德仁給了賞錢，還有東家送來的裏外三套新衣和包饅頭包子凍餃的食物，張嘎兒嘴都咧得快到耳根了，他沒想到稀裏糊塗拜了個師傅，到拜出好日子來。

天擦黑騾車才到胡家莊村口，杜德仁給豐娘交了帳，拿了賞賜匆匆回家，雖然天已經黑了，自從去了府城做學徒，他幾乎每年都這樣，但今年，他的心情，卻是飛揚的，激蕩的。

成了全面負責鋪子事務的掌櫃，頭回收入比哥哥高，為東家賺錢，也為自己賺錢，名利雙收，這讓個二十歲的年輕人，如何能不心潮起伏，思緒萬千？

總算不負娘親的厚望，杜德仁長長出口氣。

孫鵬給燕然行了禮，便跟著楊小強來到外院，楊小強幫著提來大桶熱水，又幫他搓背，

他和王小豐住個屋子，已經打掃得幹幹凈凈，炕上鋪著新被單，放著軟和的棉被，還有個包袱，裏面是裏外三新的衣服還兩串大錢。

長這麽大，第次被人當人看，心裏這份感動，不是句話兩句話便能說出的，尤其是楊小強羨慕不已的眼光，更讓他心裏美得冒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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